11月12日(九月二十二日) 藍天蔚被監(jiān)視,其所部未按計劃行動。奉天國民保安會于是日成立。
武揚謂:下午,諮議局召開各界——包括軍、政、學、商、工、農(nóng)、自治團體的群眾大會。趙爾巽在張作霖保護下出了席。趙講話大意是:東三省地位特殊,應認清時勢,見機而作;希望各安生業(yè),靜觀時局變化。藍天蔚謂南方各省響應起義,東三省也應速掛白旗。趙中鵠以捐稅繁重,民生困苦,要求馬上宣布獨立,言下聲色俱厲。這時張作霖舉起盒子槍大聲說:有誰再敢發(fā)此言,即以手槍對待。在武力恫嚇下,大會按照總督府預定計劃,通過了保安會簡章,選出趙爾巽為會長,吳景濂、伍祥禎為副會長。(武揚:《辛亥高力門起義及其前后》,中國人民政治協(xié)商會議遼寧省暨沈陽市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:《文史資料選輯》第1輯,遼寧人民出版社1962年版,第65—66頁)
寧武謂:奉天革命黨人,不知事機已被泄漏,故仍按原計劃,擬用吳景濂為奉天諮議局局長的名義,召集省城軍政各界領(lǐng)袖會議,以維持治安為名,成立奉天全省保安會,把奉天都督趙爾巽趕走,然后藍天蔚任關(guān)外都督職,吳景濂為奉天民政長,徐子鏡為參謀長,宣布奉天獨立,東三省的革命不經(jīng)過流血,即可成功。吳景濂根據(jù)黨人計議,在1911年9月22日召開保安大會,紳商各界到會者有200余人,趙爾巽、張作霖、袁金鎧等都出席了會議。吳景濂主持宣布開會,說明開會的目的和意義。接著由陸軍第二混成協(xié)協(xié)統(tǒng)藍天蔚講話,他首先分析了國內(nèi)形勢,并具體談到為維持治安要成立奉天保安會,暗示奉天要圖謀獨立等語。接著趙爾巽發(fā)言,談到他如何廉潔奉公,為國為民,已盡到了自己應盡的責任。他同時勸告大家說革命就是為了進步么!但是我們東三省與關(guān)內(nèi)情況不同,望大家要安分守已,不要圖謀不軌。隨后有革命黨人趙中鵠很激憤地說;趙次珊你不要拋官腔,現(xiàn)在奉天省糧食就是個大問題,那么你就想出辦法解決吧!張作霖看到這種情形,便拿出武器進行威脅說:你們想要造反么?我張作霖是想交朋友的,但是我這支手槍它是不留情的。隨即將手槍“啪”地一聲放在桌上,以顯示他的厲害。沒有料到參加會議的一些革命同志,竟被張作霖給嚇唬住了,因此,會議無結(jié)果而散。(寧武:《我的回憶錄》,《愛國志士寧武》,《遼寧文史資料選輯》第41輯,第115—116頁)
趙夏山謂:開會時,除張、馮列席外,尚有湯玉麟、鮑子揚、張海鵬、張景惠、張作相、汲金純等,并有差役數(shù)十人,暗帶手槍布于會場周圍。會議開始后,首由趙將開會重要意義宣布,略謂:目下民軍雖一時得手,但我前方馮、段諸軍已奪回漢陽、漢口,民軍只占據(jù)武昌一隅。聞黎元洪已逃居兵艦,張勛已反攻南京,頗稱得手。孫、黃避往上海,大局前途不能逆料。我省居特殊地位。今諸君到會,須從長計議,勿囿于目前形勢不為長久計劃,致涂炭生民,又負不潔之名而遺臭千秋(暗示不能獨立叛清)云云。藍天蔚首先發(fā)言,略謂:滿清占據(jù)華夏三百余年,我堂堂華胄受其壓迫,實犬豕不如,揚州十日,嘉定三屠,余痛猶存。今民軍起義,全國響應,驅(qū)逐胡虜,正其時也。東省距京較近,又居清軍后方,大帥首先獨立然后統(tǒng)兵南下,直取幽燕,推倒清廷,報累代壓迫之仇,成大帥不世之功,蔚當執(zhí)戟先驅(qū)以遂宿愿。言尚未盡,張作霖挺身而起,從腰中取出七輪手槍指藍曰:“汝喪心病狂,滿口胡言,背叛朝廷,罪不容誅。張某身受國恩決不叛逆,爾膽敢再言獨立,以此從事。”湯玉麟等均取出手槍怒目而視,嚇得吳景濂等噤不成聲,金梁倒于座下,全場頓時混亂。袁假裝好人與孫百斛、錫聘卿等將藍勸走。會議結(jié)果,照袁所謀通過,成立保安會,趙任會長,孫等副之,宣告中立,保境安民。(我所知道的袁金鎧〈節(jié)錄〉》,《吉林文史資料選輯》第4輯,第210—211頁)
張學良憶:彼時我父親之部署,只有在省城講武堂受訓之三十幾人,部隊皆遠在洮遼一帶,遂請趙次帥急調(diào)軍隊進省,令受訓者出堂,發(fā)給槍支。彼時藍天蔚駐在省城北大營之軍隊約在一標(團)以上。翌日在沈陽南門外諮議局開會,軍隊林立,氣象森嚴。藍天蔚當眾宣布東三省應即獨立,擬推舉趙爾巽為都督,征詢有無意見,我父親時坐于藍之側(cè),突然起立,抽出手槍,力拍主席桌案,大聲疾呼:我張某反對,請何人敢再言此議者!會場則啞然無聲。藍天蔚悄然退出會場。我父親急返入城,告趙次帥速令將城門關(guān)閉,以防萬一。趙次帥乃命我父親為城防司令指揮員警以及趙之衛(wèi)隊,并急調(diào)遼北軍隊星夜進省。我曾記得,曾為當時的老軍官告訴我說,他們曾日夜急行,多至一百余里,四天的工夫,趕到沈陽,而藍天蔚亦未有何動作。藍之內(nèi)幕我未周知其詳,我想當時參與其事者,應該有個真實的記述也。(張學良:《雜憶隨感漫錄〈三〉——復寫本》,檔案號:005—010504—00045,臺北“國史館”藏)
秦誠至在《辛亥革命與張榕》中提到此次會議:九月底保安會開會……但這時,第二混成協(xié)的管帶李際春將該協(xié)的情形全部告訴了袁金鎧,袁又轉(zhuǎn)告趙爾巽,趙把張作霖、湯玉麟等人預先安置在會場內(nèi)。他上臺自吹自擂,說他兩次來奉天,都辦了許多事情,對得住東三省的父老。趙中鵠突然站起來打斷趙爾巽的話說:“今天不是你表功的時候,而是研究保安會改組的問題”,話沒講完,就見張作霖把手槍向桌上一放說:“今天開保境安民的會議,只能依照原樣,不能改變.誰主張改變,誰就是革命黨,我就反對。我張作霖是交朋友的人,我的手槍是不認得朋友的。”人們看情形不對,便一哄而散。(《辛亥革命與張榕》,《辛亥革命回憶錄》第五集,第599—600頁)
馮玉祥回憶保安會表決事:趙總督?jīng)]奈何,摸了摸脖子,站起來說:“咱們今天應當鄭重地表決一下,誰贊成我的意見,就請舉手。”當時某統(tǒng)領(lǐng)先舉手,五路巡防統(tǒng)領(lǐng)也隨著舉了手,可是新軍這邊各鎮(zhèn)統(tǒng)制,各參謀長,各協(xié)統(tǒng),——所有新軍將領(lǐng)卻依然低著頭坐在那兒,動也不動??偠揭豢磿隼锏那樾?,覺得這個事不好收臺,于是厚著臉皮,用著乞憐的口吻,又向大家啰嗦起來:“我這么大年紀了,頭發(fā)也白了,什么事都不想干了。大家今天總得賞我個臉,不看僧面看佛面,大家總得讓我老面子過得去。有什么困難,大家盡管說出來,咱們從長討論,也許是我上了年紀,話沒說清楚,大家沒聽明白,現(xiàn)在我再說一遍。”于是又把上面的話重說了一次。接著又付表決。這次新軍將領(lǐng)里頭某代統(tǒng)制首先舉了手。經(jīng)他這一破壞,大家也就不得不隨著舉手。樂得個總督笑開了臉,連聲說:“這是全體通過了,我有面子出得這道門了。”哈哈地笑著,宣布了散會。某統(tǒng)領(lǐng)依舊拿起那羊肚毛巾跟在后面徜徉而去。
馮玉祥謂:會議完了,大家走出來。新軍將領(lǐng)中有許多人氣得要死。藍天蔚氣得走過去,將某代統(tǒng)制的袖子抓住說:“你這個家伙,在外頭我們怎么說的?說定了的不算,到里面又舉手!”
某代統(tǒng)制臉紅耳赤地說:“老兄,光棍不吃眼前虧。桌上擺的什么玩意兒,你難道沒看見?而且我舉手也只舉到耳朵跟上,我是一半贊成,一半反對。你們沒看清楚,就隨著亂舉手,誰叫你們舉手來?”
大家互相抱怨了一陣,方才散了。那邊東三省新舊駐軍的將領(lǐng)在沈陽開著關(guān)系重大的會議,這里在新民府的將領(lǐng)都以萬分焦慮的心情掛念著。后來赴會的人回來,大家都爭先恐后地去打聽消息,潘協(xié)統(tǒng)先回來,和大家說:“咱們只應該忠君愛民,其余什么事也不要去過問。”
大家聽說,知道事情糟糕了。后來有人看見藍天蔚,藍協(xié)統(tǒng)非常憤激地說:“現(xiàn)在到了咱們流血的時候了,咱們得自己想法子干!”(馮玉祥:《我的生活》,《馮玉祥自傳》第一卷,世界知識出版社2006年版,第93頁)
朱爾典曾于信中提到:盛京代總領(lǐng)事說:無可懷疑,東三省學界意見對普遍希望在全國消除滿族統(tǒng)治勢力一事深表同情,盡管在其他地方使斗爭如此激化的滿漢種族之見,很少存在于東三省。吳理斯先生于11月11日來電報告說:過去幾天內(nèi),革命派秘密派遣的人員在盛京積極活動,但總督趙爾巽和革命派都很想避免任何動亂,因為他們擔心外國干涉。協(xié)統(tǒng)藍天蔚所統(tǒng)率的第二混成協(xié)的態(tài)度,使人們有某種理由感到憂慮,但該軍內(nèi)部有意見分歧,奉天諮議局順利地組成了以總督為首的保安會。1911年11月16日于北京。(胡濱譯:《英國藍皮書有關(guān)辛亥革命資料選譯》上,中華書局1984年版,第115頁)
11月12日穆厚敦致安格聯(lián)的函件。函謂:昨天夜間總督衙門開過會議,商議關(guān)于今天召開和平會的事。
事情發(fā)展的情況有點微妙??偠阶詈蠼y(tǒng)一了為和平的利益去主持保安會。那時候,總督衙門前面聚了一大群人,又來了兩個軍官,其中一個是和總督關(guān)系比較好的伍祥禎,率領(lǐng)著一小隊士兵到總督衙門前維持秩序。駐扎在北門外的混成協(xié)中這兩個軍官的威信都比藍天蔚高些??偠浇裉煳绾髢牲c鐘到了會場,他被推舉為會長;和他關(guān)系較好的伍祥禎當了副會長,另一副會長是省諮議局議長吳景濂。在會議進行時,藍天蔚坐在人群中間,低著頭沒有任何活動,他穿的是和服。據(jù)總督衙門的人說,他是黎元洪的盟兄弟,性情很暴躁,和總督的關(guān)系也不好。我記得他曾經(jīng)和總督有過爭吵。我相信在這種場合他很明白嚴重擾亂治安對他會發(fā)生什么樣的結(jié)果。在平常的時候他似乎是被嚴密地監(jiān)視著的。這次會議開了約四小時,沒有發(fā)生事故,將來還要再開。會場門前懸掛黃色的旗子,旗上寫著“國民保安公會”六字。總督致開會詞說,他的意圖是為了公眾的利益維持治安。會議議決大綱十二條。(從略)